我猜到了这个开始,却没有猜出这个结局。
三年之前,当我孤身一人来到成都念高中,开始我的梦想的时候,我绝不会想到在三年之后,我还会一脸落寞地坐在这里。在我的身边没有未名湖的波光略影,没有我曾经的梦想。我坐在这个陌生校园的一个角落,静静地看最后一缕秋风飘过一望无际的阴云,泛黄的银杏叶无限凄凉地下落,下落,无可挽回。我的眼光开始渐渐迷离。这是一幅很好的场景。可惜是在晚上,不然你将会看到漫天金黄的落叶中一个红衣的男子,背景是蓝苍苍的天涯。遗憾的是处在这样一幅诗意画面中的我却没有半点的诗意。在我迷离的双眼中,这飘落的黄叶仿佛纷扬的雪花。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我想我的冬天已经来了。
时为12月1日的晚上,成都。而仅仅200天之前,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回想起半年前那个晚上。当我颤抖着在志愿上填下"北大"两个字,我突然激动得不能自已。我以为我的一切开始了,我以为我终于和那个遥远神奇的城市那个我向往已久的城市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高考结束之后我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游荡。当时的我无限伤感。我以为我即将告别这座城市,而我将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的昏黄斜阳中回忆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美丽的错误。
得到落榜消息之前没有任何预兆。高考结束的第二天阳光明媚,我告诉妈妈我感觉很好考得很理想,然后我们一家去了九寨沟。我还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在九寨沟的整天都在阴雨中度过,但到了傍晚,就在我们走出沟口的那一刻,天空奇迹般地放晴,雨后的夕阳娇艳得无与伦比,照得沟口那一面雪白的山崖光彩照人。好象这宝镜崖还有一个传说,只要谁能在那密密麻麻的石痕中找出自己属相的影子,谁就可以幸福一生。我满心期待地望过去,可是大巴车一驰而过,只留给我一眼纷乱的印象和令人眩晕的白光。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得到了消息。我落榜北大了,差了1分。没有理由地,我的第一反应竟是不可思议地傻笑。我想一切太离奇了,我一直是个平凡的人,我的生命还从来如此沾染上传奇的色彩。呵呵,1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然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沉浸在极度的哀伤与脆弱之中。我看《悟空传》会痛哭流涕。看那个猴子的命运与我的命运在不同的时空然后无可避免地交汇,在那个孤寂的月夜的海上,在那面悬崖边。
—— 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么?极目之处,无边无际;而我,却不能再前进一步。
但我终于还是前进了。我来到了这个校园,这个我以前曾见过无数次却从没想过要进来的校园。
所以我又回到了这里,这座城市。这座城市里总是阴云密布,这里总是看不见月亮或星星,很少看见太阳。漫天一望无际的阴霾下可以消融很多东西。这是中国最休闲的城市。这里的人喜欢打麻将、喝茶,喜欢看报纸、摆龙门阵。每个人的眼中都有那种几千年历史积淀下来的悠闲与漫不经心,他们会望着你,听你说故事,然后木然。天已经很冷了,可是没用。这里从来不会下雪,从来不会。
北京现在下雪了吗?
我想起以前的一个秘密。我在街上那个半仙面前想知道我的未来,在我小的时候。他说,我生命中有个女孩,她一直在遥远的远方,而我们会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相遇。我问他是哪儿,他却微笑着望着北方,沉默不语。我想,是北大吧。可是,现在她应该已经去了,或许在那里等我,是我错过了,错过了吧。
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所以我现在我有个坏念头。 ——或许,你也落榜了吧?
成都的冬天还真是冷得厉害(奇怪我以前怎么没有发觉)。我一边坐在这里打字,一边打着哆嗦。哈一口气,望望天上。其实我知道,在漫天的阴云的后面,一定有星星吧。而当我望着星星想你的时候,你是否也在望着北京漫天纷飞的大雪出神呢?
一定有的,一定是的。请不要告诉我别的答案。
我不想握着紫色的纱巾死去。